走亲戚

今天从早晨8点出门到晚上8点回家，整整12个小时，走了12家亲戚。父亲说这是创记录的。原来因为我5年未回家，春节期间他们要么去我那里，要么两个人猫在家里，哪里也不去，但是却会放出风去，说自己去儿子那里过年了。我以前觉得他们太爱面子，但这次却更加理解他们。

而诸多的亲戚分布在镇子周围方圆5公里的地方，镇子距离市区有50公里的路程，不开车的话很难在一天内走遍。这些因素加起来的结果就是：很多亲戚多年未曾在春节期间走动了。

这次家里两位亲人在春节前的两个月内相继离世，把原本一盘散沙的亲戚都聚拢在一起，正好我这次也开车回家省亲，所以便成就了今天的「超级走亲戚」。

今天的走亲戚，有几个重要的感受：

路难找 - 一方面因为有一些亲戚几年未曾走动，另外一方面，村里的路和宅在这几年都有变化。村里盖了更多的新房，土路变成了水泥路，但也因为房子的增多，路变得更窄了。父亲每次都是记得大概的位置，我们一点点摸索，问路找过去。

年轻人少 - 村里虽说盖了更多的房子，但是年轻人大部分都不在，有一些在外地，有一些在市里，还有一些虽然住在家里，但是还在上班。家里基本上都是老人在家做饭、打扫卫生。所以这些亲戚走过来，基本上的感觉是：房多，人少。

兄弟姐妹消失了 - 今天中午在一个伯伯家吃饭，他回忆起当年的困难生活，说：「当年太穷了」。但我安慰他说，现在家里被操持的很好，房子也很气派，装修也不错。他又说，现在上了年龄很挂念自己的兄弟们，年轻的时候不在意，但是上了年纪之后发现亲情可贵。「不想他们想谁呢？」他说道。那时我突然在问自己：我的兄弟姐妹在哪里？从我这一代开始，普遍都是独生子女，「兄弟姐妹」这个词从我们的生活中永远的消失了，这是一种永远也无法找回来的人生经历。

新与旧并存 - 老街依然是我记忆中的模样，有一些老房子现在还是那样，虽然里面卖的商品变了，但一切还是那么熟悉。在这个老街上，时光仿佛静止了。上午在走亲戚的时候，发现高铁就在村子边上，偶尔一趟列车风驰电掣般划过，一阵冲击波袭来，然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，像一个功夫大师给我发了功。中午的亲戚家就在五丈原诸葛亮庙下面。一边是高铁，一边是古迹，中间是我的父老乡亲，新与旧就在这方圆5公里的地方共生共存，似乎互相影响，但又看起来相互独立。村里的中老年人按照30年前的生活方式过日子，小孩子则人人抱着手机打游戏，剩下的年轻人，都在忙着工作挣钱。

上午爸妈顺路去给舅爷上了坟，回家的路上我问爸妈：一年有哪些日子需要烧纸祭奠老人？父亲说：清明节，农历十月一（鬼节）和春节。我边问边想：原来我们也有自己的亡灵节，就像电影Coco（寻梦环游记）。还在村里的舅舅每年会在这些时节去舅爷的坟头烧纸。舅爷的坟头在半山腰，三四米之外就是悬崖，悬崖为黄土支撑，下面是母亲生长的村庄。村庄里有两种信仰，一种是中国传统的信仰，另外一种是天主教，从家里的陈设布置可以看出区别，大舅一家信天主。但生长在这里的人，都共同信仰一种东西：家，这件事情千年未变。这种文化生命力极其强大，同化了历史上各种族群和宗教。

但今天，这种文化受到了极强的冲击。年轻人离开家去打工了，兄弟姐妹也消失了，小孩子在家打游戏，剩下老人在家里念叨，劳作，晒太阳。

不知道10年之后走亲戚是怎样的感觉.......

（今天拍的部分照片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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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文章：成年人的生活本该无聊吗？

前一篇文章：千里省亲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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